一个月之内,岑国被灭,可这次,列国的反应就很冷淡了。
比起之前动辄数十万的联军,列国就连谴责的使者都没派出去一个,做出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高冷姿态,冷冷等待着楚军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抛开岑、井这样的小国不谈,像赵国、齐国,甚至是离楚国最远的瀚海国,都有可能成为楚帝的下一个目标。”
大殿上,一个衣着褴褛的青年正在对着满朝文武侃侃而谈:“窃以为,当以合纵之术,凭借列国的力量,趁现在这个好时机,将楚国的兵锋锁死在南方,让它不得再继续前进寸步。”
“先生说的很有意思。”斜躺在龙椅上的吴国皇帝微微笑道:“只可惜,吴国这样的小国,根本就不会引起楚国的注意力。”
“天下强国,何止赵齐。”
他摇摇头,叹息道:“就算那个楚帝有能力也有本事去一个个攻打下来,那至少也得几十年了,到那时候,这楚帝在不在人世上,那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百官们哄堂大笑,无聊的早朝上,忽然跑出来这么一个满脑子不正常思想的怪胎,倒给这里增添了一点乐趣。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什么合纵、盟约,”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臣站出来,指着那个青年说道:“分明都是妖言惑众,楚国离我吴国,何止千里之遥,至于攻打吴国,更是无稽之谈。”
“吴国,乃是与列国盟约的吴国,谁敢发兵攻打,天下共击之!”
“更何况,此前赵齐两国号召出兵援魏,我吴国却是按兵不动,与楚国并无仇怨,他根本没有道理要来攻伐我国。”
青年面对满堂的嘲笑声,并没有露出退缩的神色,他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小人想给诸位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吴皇点点头,他倒是不反对有人帮他打发无聊的时光。
“上古有一大泽,去下游四五里处,有两户人家,以捕鱼为业,各自名曰阿大、阿二,亲如兄弟,二人每日同时出门,同时归家,俟归时,阿大袋中鱼获常多其数十尾,阿二为之不解,某晚假寐,二更时分,隔壁忽响,视之,乃阿大携竹筐归来,因出门,诘问所以然,阿大笑曰:夜深时分,最易上鱼,吾一更即起,设饵食竹筐于大泽中,白昼时开筐拿鱼,易如反掌。”
青年咳嗽了一声,然后问道:
“请问,父亲打儿子,是理所应当的吗?”
吴皇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故事,听到问话,下意识回答道:“儿有过,父鞭策之,此乃人伦天理。”
青年追问道:“儿子犯错以后,父亲就会去责罚他,这个道理不就跟老虎饿了就要吃肉一样吗?父亲教育儿子尚且还问对错,饿虎猎食,难道还会问你是不是无辜的吗?”
他平静的说道:“智者见于未萌之际,诸君只须此刻做出一个决定,就能定下福泽三代的良策,请问诸位还有什么疑虑吗?”
吴皇等他说完以后,缓缓提醒道:“如果你的合纵能够成功,那又有什么作用?”
“集列国之土地人口,各国通力互助,有饥荒者,万石粮食须臾可至,有战乱者,列国将士赢粮而云集,乱世可定,大事......”
“先生说的有点道理,朕倒是有些兴趣,但如今谈这些,还是有些太早了吧。”
吴皇思考片刻,还是开口拒绝了。
青年并不意外,吴国只是一个小国,小国的君主更喜欢偏安一隅,对这种做出头鸟的事情不感冒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他这样的平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身份,只能用自己想出的各种计策来博取君王或者是世家的赏识,所以他的游说内容也就更加多变了。
几年游说下来,他兜里早就是囊空如洗,但他的眼睛里蕴含的光芒却越来越明亮,他开始懂得与不同人应该谈什么。
就算是街头上的乞丐,他也能凑上去亲亲热热的交谈一会,因为他现在穿的就像是乞丐一样。
吴皇不愿意相信他倒也不算个事,不鸟他的皇帝多了去了,你吴皇在里面能排老几?
只不过,今天自己恐怕就要挨饿咯。
“报!”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推开殿门阻拦的太监,焦急的喊道:“井国灭了!”
吴皇豁然站起来,吴国就在齐国的身后,两者之间隔了三个齐国的郡,但现如今,与楚军的距离已经没法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了。
“今日晚时,请先生留下,陪朕一同用膳,顺便谈谈先生的......合纵。”
青年脸上古井无波,心里却在疯狂的呐喊:
居然,真的成功了!
......
楚军行营。
听着帐外巡逻兵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楚帝眯起眼睛,打算就在桌上趴着睡一会。
他忽然感到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了张毯子,便抬起头望了过去。
“圣上......”
侯安安轻声问道:“您饿的话,妾身让厨子去替您做些膳食。”
“不用了。”
楚帝摇摇头,被侯安安这么一吵,他倒是清醒了许多,开始继续看今天的军报。
派往楚国北部的侦骑传回了消息,楚国境内有大量的军队调动,而方向基本上都是西边与魏国接壤的土地,显然,北部的疆界已经空门大开。
而现在唯独要担心的事情,就是应该派去多少大军。
如今麾下的大军虽然比之前更好掌控,但却几乎都是疲惫之师,二十多万大军经过长时间急行军,先后奔袭岑井两国,最后,还与井国的精锐骑兵展开了一场恶战。
井帝站在城头看见大势已去,他直接命令打开城门,放出所有骑兵让他们与楚军决一死战。
他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他知道,这伙骄兵悍将肯定不愿意憋在城墙后面等待他们的命运,所以他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们,让他们决定自己的路。
之前战死的骑兵都被临时补足了,到最后,依旧是完整队伍的六千名井国骑兵,在楚军的注视下如洪水猛兽般冲出了城门,直接冲垮了前军步卒组成的线阵,为首的杨家将领身后背着一面井字大旗,边催促战马边骂道:
“当年开国的皇帝也不知道起个好听点的名字,枉费我家卖命了这么久,现在连死的时候都喊不出一点响亮的东西。”
“杀!”
大队全身披甲的战马化身战场绞肉机,载着背上的骑兵,在措手不及的楚军中来回冲杀,但很快,反应过来的楚军在校官的呵斥下聚集成盾阵,井国骑兵没有了可以驰骋的地方,很快也失去了其他优势,变成了被屠杀的一方。
但这时候,楚军被井国临死一击,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重创,至少上千步卒战死,三千多人受伤,准备攻城的前军差点就被一波冲溃。
楚军的士气正在下降,士卒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战争,军营里时常响起楚地的歌谣,就连校官们也时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楚帝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但他闭口不谈。
但近几天越来越急促的军令表明这位皇帝正在准备重新集结军力,但底层的士卒和校官都并不清楚自己下一步会去哪。
赵国?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