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琦年非常后悔。
在盛星河回去之后,他在床上反复捶胸顿足,扼腕叹息,那么好的时机,愣是没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越是喜欢就越是怂。
这话他以前不懂,如今感触颇深,每次和盛星河一靠近,他的思绪就开始混乱,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他将脑袋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味拥抱的感觉,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观察他的耳朵红了没有。
“贺琦年,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教练说一起去食堂吃饭。”
门外有人在喊,贺琦年噌一下竖起来。
“来了!”
他快走出门的时候又折回去,把盛星河的保温杯给带上了。
在走廊里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酸奶,有点甜,里面还切了很多水果粒。
越喝越觉得味道不错,到楼下时,唇边已经沾了一层厚厚的酸奶。
“欸……”刘宇晗看见他手中的杯子,觉得有些眼熟,“你的杯子跟教练的好像啊。”
贺琦年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透着点小小的得意:“就是他的,他给我做酸奶了,你喝过他做的酸奶吗?”
“没喝过。”
贺琦年嘿嘿一笑,“超好喝的。”
“是吗?还有吗?”
“已经被我喝完了。”
刘宇晗翻了个白眼。
第一天进队,原以为只是熟悉一下环境,没想到下午就开始正式的魔鬼训练。
在学校里基本都是一个教练带一个组,盛星河的两只眼睛要盯十来个人,根本来不及管,大多数时候都是靠自觉,这也就意味着可以偷个小懒,就算被盛星河发现,也不过就是罚跑两圈。
而在这里,一切截然不同。
只要一进训练中心,就有教练专门盯着,带贺琦年的教练员姓孔,具体叫什么名没介绍。
孔教练的性格脾气和盛星河截然相反,长得凶神恶煞也就算了,说话还特别大声,吼一嗓子五十米开外的人都会扭头看过来。
脾气躁,非常躁,躁得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
动作不标准直接开骂,冷嘲加热讽,口才绝对不输驾校教练。
在训练过程中,绝对不能喊累不能喊无聊,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收拾东西回家。
这是贺琦年随口喊了一句“好累啊”之后得到的警告。
来省队训练的不光有大学生,有些还是刚上中学的小屁孩也被送进来培训,有个小孩因为姿势不过关被冷面教练骂了一顿。
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边哭边深蹲。
贺琦年看那小孩可怜,想上去递张纸巾,被孔教练吼得头晕目眩。
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训练,休息可以,但必须完成任务之后才行。
盛星河说的一点都没错,训练量比在学校增加了一倍还不止,还不出一个小时,贺琦年的运动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
第二个小时,能从衣服上拧出水来。
……
第四个小时,胳膊和小腿肚不停地发抖,他开始感到头晕,喉咙苦涩,吸不上氧。
第五个小时,他累吐了。
是真吐。
他双眼赤红,扶着卫生间的水池吐了个昏天暗地,肠胃都在抽抽,与此同时小腿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根本没力气站稳。
孔教练点了根烟,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你那纸巾用得上了。”
“……”贺琦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凑着漱了漱口。
“吐完了?”
“嗯。”贺琦年关上了水阀,擦了擦脸,镜子里的自己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
“可以继续练了?”
“还要练?”说出这话时,他的嗓子已经哑到快听不清了。
孔教练吸了口烟,笑笑:“你也可以选择回宿舍睡觉。”
这口气,根本就不是在给他选择。
贺琦年眼眶也热了。
这里的训练模式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惨烈好几倍。
落差太大,一时间很难适应,他不可抑制地想念学校的操场,想念那个会陪着他们又跑又跳的教练。
那时候就算再苦再累,起码状态是好的,可现在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了。
大概是觉得他体力跟不上,孔教练让他休息了半小时才说:“再练三组核心。”
核心肌群是负责保护脊椎稳定的重要肌肉群,主要位于腹部,包括腹直肌,腹横肌,竖脊肌等等,核心没有力量,手臂双腿练得再漂亮也没用。
训练方式有许多种,常见的就是俯卧撑,引体向上。
孔教练要求的是难度系数较高的悬垂举腿,一次性可以练到前后多组肌肉。
练到的肌肉越多,消耗的体能也就越多。
双手握住龙门架的横杆,用力收缩腹肌,双腿缓慢抬高到水平位置,这时候腰腹的肌肉会感觉到强烈的酸痛感,坚持两秒,再缓慢地放下双腿。
一组是二十次,做完一组休息五分钟做第二组。
贺琦年被这套动作折磨到肌肉直抖。
吐过一次之后,身体变得非常虚,做完一组手臂已经快握不住架子了,但运动员的世界就是把做不到变成可以做到。
他从不敢轻言放弃。
一次都不敢。
因为盛星河说过一句话:“有了一次的懈怠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和第无数次…”
训练馆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馆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器材拿起放下的声音。
贺琦年的口腔中一直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最后硬是把孔教练交代的训练任务给完成了。
这还不算完,所有训练结束之后还得承受拉伸的折磨。
如果说训练是往人身上抽鞭子,那拉伸就是在伤口上撒胡椒面。
每一次拉伸,就像是逼迫一个从未练过舞蹈的成年男人劈叉那么痛苦,所以每当要拉伸的时候,贺琦年就宛如一条脱水的鱼,拼命扑腾,青筋突显,泪水不受控地往外冒。
实在太疼,比训练疼一百倍。
贺琦年的个高,力气又非常大,需要两个陪练在旁边按住身子,主教才能顺利地完成拉伸动作。
在场馆外都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
…
第一天的训练结束是晚上九点。
下楼时还生龙活虎的一帮人,上楼时各个都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扶着栏杆缓缓移动,就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琦年回到房间的时候,于顺平已经冲过澡了,连头发都没顾得上擦,就趴在床上和一个女孩视频聊天,一听对话内容就知道是女朋友。
因为聊的全都是废话。
和亲近的,或者说是想要亲近的人才会聊废话。
于顺平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方便面,倒了点热水,接着把手机支在小茶几上。等面条泡开的时间里,他又转过头问贺琦年需不需要来一桶。
贺琦年摆了摆手,过度的运动导致他根本没胃口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