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倒不会。如果人家是诚心诚意地表示感谢,那是没事的。我跟你说,在我们老家的说法,一是不可以回答鬼的任何话,二是绝对不可以借真钱给它,三是绝对不可以在有鬼在身后呼唤的时候回头看它。这三种都是死路一条,也是鬼害人的主要手法。”
文瑜大感兴趣,问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据说那些孤魂野鬼之所以能在人间晃荡,要么是一时还没收到,要么就是得了阎王爷的恩准出来了结一些事情的。比如说他很穷,没人给他烧纸钱,那他就向人借钱。要是烧纸钱给他倒还好,但要是借真钱给他,那不得了,阴阳不同,借真钱给他就相当于借命给他。结果就是他还能再上来多活几年,而借真钱给他的就会少活几年甚至当场暴毙。因为这是阎王爷批准让鬼借的,你答应了那就是成交了。其他两点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文瑜笑道:“刚才还想吹嘘说你这个无产-阶-级的战士信仰多么坚定,现在露馅了吧?满脑子都是神神怪怪的东西,而且还信之不疑。我看你的心里一定是相信这些神鬼言论更甚于相信你的什么信仰。”
我咳嗽一声道:“哪有?我这只不过是两边都学,两边都信一些。就像我们上学,既学中国的语文,又学外国的鸟语,这并不矛盾,也不互相抵触,而是相辅相成,互相补充各自缺乏和不足的地方。”
文瑜笑道:“反正总有你说的。对你的狡辩能力,我早已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不过嘛,现在我不想领教你的狡辩能力,我宁可你赶紧再睡一会,一会再起来换我的岗。我也很困啊!”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我便下了吊床,套上鞋子走过去,对她说道:“那你睡吧,我来守夜。我这人有一个习惯,无论多累,一旦深沉地睡了一会,便马上神采奕奕,一时半会是睡不着的了。去吧,你去睡你的。”
文瑜推辞不过,便回到吊床躺下睡了。在她起身走回去的时候,我看到她手里的那本大部头封面颇为典雅,墨绿色的厚厚的封皮,上面印着几行飘逸的鸟语,只可惜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字。
文瑜当然也是很累了,躺下去不久后便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我摇了摇头,心想,想不到一个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睡觉也会打呼噜。不过想想一晚上那么累,都是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打个呼噜实在是太正常了。说不定我睡着的时候呼噜更是震天响,人家有说过什么吗?
我又点了一支烟,一边慢慢吸着,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斗,慢慢陷入了沉思。
鬼怪这东西,我们的课本和科学当然是说不存在的,宣扬的是无神论。在部队里也是不准谈论鬼神的,那是要违反纪律的。但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成长的环境就是乡村,童年受到的就是爷爷奶奶这些老人代代相传的鬼故事鬼文化的熏陶,等到上了学,学校的老师突然间对我们说鬼神是不存在的,这多少太突兀了。爷爷奶奶肯定是不会骗自己的孙子的,老师作为授业解惑的人,也不应该是骗学生的。
所以,你说信谁好呢?
没等我自己琢磨个明白的时候,那场动乱来临,到处闹得天翻地覆。在那个时候,谁敢再提牛鬼蛇神就会被批斗。等到进了部队,就更是不会接触到这些了。身边的人谈论的不是核心思想,就是一些参军以前的故乡琐事,或者就是战术修养,神鬼之事早就被抛到了一边。
去年那一场战争,我随着大军进军越南丛林,亲眼见到了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黑色影子——鬼魂。和我同行的老孔虽然不说什么,但明显是有着相当根深蒂固的神鬼思想,不说出来可能是顾忌什么。
而等到遇到了文瑜,走进了这座千年古墓,再一次看见一些不应该存在于世上或者说不应该存在于我的思想意识里的东西,我真是想不动摇都难。凶残的红毛大粽子、神出鬼没的几个鬼魂,和我们有了真实的接触,我们也是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烧掉了大粽子,回到了地面上。或许文瑜说得不错,还好这回遇到的是比较理性和善的鬼,要是遇到的是直接上来就死掐的鬼,我们没有有效对付它们的办法和手段,估计真的是只能躺在古墓里,等待千百年后的考古学家发现了。
我把目光移向文瑜那边。她这时已经侧躺了过去,背对着我,呼噜声也已经停了,我只能看到盖在她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是那么喜欢探险追寻灵异之谜的人,现在还好只是回到祖上故居查探,遇到的不是厉鬼,万一下次真是跑到什么地方去探险,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呢?
哎,算了吧,人家喜欢做什么事是人家自己的事。我现在就是看在钱的份上帮她几天忙,等拿到了美子,我还是继续去看望那些老战友和他们的家属去。我的事情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操心人家一个大洋彼岸大小姐?再说人家稀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