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短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大首长。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冷枭的短信里也没有多出点儿温度来,简短的字眼里永远不能透透他的情绪。
三个字,冷冰冰的!
“上来拿!”
始料未及的态度,让宝柒面色微微一变。
宝柒知道,‘上来拿’的意思就是她的婚状证明,冷枭已经开好了。不过,他连半丝犹豫和阻止都没有就这么自然的答应并做好,实在让她匪夷所思,这和前段时间的态度截然相反嘛。
心思突然变得很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让她有些沮丧。就像一个人始终在想办法绕过一道紧锁的门,为了绕进那道门走了很远很艰难的路程,可是到最后,等她好不容易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扇门,从来没有关过。
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今天第二次来到行政楼,是十五分钟之后。
首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虚掩的缝隙里很容易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正伫立在窗户边上。窗户大开着,对流的凉风吹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身上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嚏——
尴尬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宝柒受不了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太傻叉了!
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迎上办公室里怪异的气氛,她站直了身体,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报告——”
之前,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是不会喊报告就进去的。然而,突然之间,因为她和褚飞的婚礼,弄得她和冷枭之间无须明示就多出了一层隔膜,一层摸不着却又事实存在着的隔膜。
“进来。”
男人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凌厉,英挺的身姿转过,走到办公桌后的宽皮大椅上坐下,目光冷冽的盯着她,抿着唇不吭声。
推开门,宝柒的脚步迈动得有点儿艰难。
一进屋,她就能嗅到浓郁的烟草味儿,还有独属于冷枭身上的清冽气息,夹杂在一起的熟悉感让她心脏抽搐,思绪不停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来回穿梭,微笑的面上有些反常的变异。
皱了皱眉,冷枭凉凉的瞄她一眼,没有提婚状证明的事儿,语气淡然的问:“工作压力大吗?”
宝柒惊了惊,尴尬地抹了抹额头,垂下眼皮儿,一脸的不自在。
不过,她还是带着笑容的:“还好吧,挺顺利的。”
“脸色很难看!”冷枭的声音,没有情绪,仿佛在做鉴定。
“哦,下午去了趟军区干休所,天儿闷热,估计有点中暑。”
“喝点温水。”冷枭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再次坐下面对她时顿了顿,严肃的脸上全是板正的态度,“周益说,你在医疗队的表现不错。”
“是么?呵呵,我尽力不给首长丢脸!”
“嗯。好好干!”点了点头,冷枭完全是公事公力的态度。
瞳孔微缩,宝柒的心脏在抽离思绪。
她惊讶于他波澜不惊的做法。却又不得不配合他的工作态度,“我会的,谢谢首长!”
冷枭淡淡睨她,目光如刃,不再说话。
在来之前,宝柒想过千种万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偏偏没有一种是这样的,他如此的淡定,如此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样子和对待任何一个下属没有半点区别。
为什么?
不自在的浅浅吁了一口气,她十指交叉着放到办公桌上,很难压抑下去心里莫名的紧张感,还有那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男人的踌躇。
男人灼人冷冽的目光,一直逼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说话。
心里擂着鼓,宝柒无法再继续和他扯不着边际的话题了,索性直奔主题。
“首长,我来拿婚状证明……”
“嗯。”一句没有情绪的轻嗯之后,男人视线锁定着她的眼睛,大手拉开了面前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抽出了那张已经开好的婚状证明,从光滑的桌面上推到她的面前。
一看到那雪白的纸,宝柒喉咙不期然一梗,颇为不自然的拿起来瞧了瞧。
没错!
婚状证明上面,清楚的写着她和褚飞的姓名和工作单位以及要谛结婚姻的事实,填写的字迹工整漂亮正是出自冷枭之里,右下角的位置,加盖着红刺特战队庄重的鲜章。
这个,百分之百是正二八经的婚状证明。
拽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儿,宝柒心里莫名酸涩。
停顿了两秒,还是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谢谢首长,那,我就先走了!”
“嗯。”还是一个字,冷枭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宝柒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目光闪了闪,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他的表情,已经清楚的表明了他的想法。
她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点燃香烟时的‘啪嗒’声。一声清脆的响,弄得她心脏眼着抽搐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明知道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最好,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二叔,少抽点儿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冷眸X射线般投了过来,看着她,男人微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烟,视线里幽暗晦涩:“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一时间,宝柒语塞:“……”
冷冷哼了哼,冷枭的样子极为孤傲,“侄女?医生?情人?炮友?还是爱人?”
看着他冷冽如刺的双眼睛,宝柒喉咙如鲠,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抖,冷枭吸了一口烟,随即侧头吐掉,吁气一般沉声说:“你管得太多了!”
对,她是管得太多了!宝柒想。
想要劝慰他的话,直接被他卡死在了喉咙口,眼皮儿微微向下一垂,她没有再说半句话,转过身去,拉开了那扇实木的大门。
“宝柒!”身后,传来他沉重的声音。
身不由己的站在当场,这一次,宝柒没有回头,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抽烟的样子。
每一口,都像砸在她的心里。
因为,和褚飞领了结婚证之后,哪怕是假夫妻,她和冷枭也回不到原地了。
原以为他会借机讽刺之句,不料,却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就抽一支。”说完话,他像是突然被烟给呛住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支香烟被他牢牢夹在指间变了形,火星溅落在办公桌儿面上,闪花了宝柒的眼睛。
“二叔!”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宝柒快速的奔了回去,在饮水机里替他借了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语速极快的声音里满是担心,“叫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偏不听话,我看你啊,都快成大烟囱了!”
“你去吧!”打断她的话,冷枭喝了一口水,却没有丢掉烟。
“二叔……。”宝柒暗自咬牙。
他要是难受,就骂她几句,她心里一定会比现在好受许多。
可是,他偏偏什么话都不说。
又咳嗽了几声,冷枭的嗓子有点哑,抬头看她,加重了语气。
“下去!”
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冷冽的穿透了宝柒的耳膜。
她的目光里,迅速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嘴唇微微抿了抿,还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我走了!记住,就一支啊!”
男人手指撑着额头,没有说话,留给她视线的是一个孤寂吸烟的影子。
那个影子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盘旋,不断的盘旋……搞得她心里烦躁不堪,嘴里如同吃了半斤黄莲,苦不堪言,乏味至极,眼窝热了又热。
快步出了行政楼,她没有再回医疗队去,而是直接去了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罐可乐,想用可乐的甜味儿来压抑嘴里的苦味儿。
可是,人不爽,天都要做对。
在用手指拉易拉罐的拉环时,锐利的拉环却把手指给她割破了。
看着突然涌出来的鲜血,她愤慨一把将压根儿没喝的可乐给甩进了垃圾桶,颓然的坐在光线浑浊的窗户边儿上,想象着他经常站在窗边儿抽烟的样子,觉得鼻子酸得要老命了,喉结里像活生生堵了一根鱼刺一般难受。
——
夜幕降临,晚上灯火辉煌。
明天就要和褚飞领结婚证的宝柒心里的苦涩没法儿消停了,无端端住进了几头驴子在蹦哒。
她没法儿让自己再回家去。
索性约上了年小井和小结巴,三个女人一起去了兰桂坊酒吧。
都说常常泡酒吧的不是好女人,她们三个女人都不常来,可是这会儿,她们都觉得自己同样不是好女人。
面前摆满了酒瓶儿,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特别的诡异。
宝柒不时搔着混沌的脑袋,长发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心里更有一种悲呛感。
一杯接一杯的倒着,本就酒品不好的她却没有半点儿节制的喝着。因为,她如果清醒,完全没法儿压抑下去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恐慌。当她再一次拿起酒杯时,年小井终于按捺不住了,压下了她的手。
“七七,你干嘛呢?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耸了耸肩膀,宝柒无所谓的笑,“嚯,那谁,那谁不都说了么?女人结婚的前一晚,必须和闺蜜狂欢一次才对得起自己么?”
“你那叫结婚?”年小井挑眉。
“不然叫什么?”
“我看你啊,这叫借酒消愁!”年小井轻斥一声儿,又转过头去望向王雪阳,“是吧?结巴妹,你看看她像个什么妖精?恨不得把人家酒柜给端了——”
“是,是……的,七,七七,少,少喝点!”小结巴绞着手,叹息着不停看手机。
“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哪有愁,我愁个屁!人一辈子吧,总有些事情是必须放下的,今天晚上大醉一场,明儿又是崭新的人生了,来,姐妹们,干杯——”夺下自己的酒杯,宝柒笑得真像个妖精,看不出来半点烦燥。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必须得醉掉,要不然不知道这个漫漫的长夜究竟该如何渡过。
不论冷枭在不在,她都无法再去面对他了。
她要把自己嫁了!
“七七你啊,就是个性太犟了,牛性。如果你不想这样做,如果做了会让你心里难过,你就不要去做。如果决定要做了,就干脆放手,利索点儿行不?”年小井端了一杯酒在手里,碰一下她的杯子,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说服自己的心。
撩了撩有些沉重的眼皮儿,宝柒轻笑:“拉倒吧小年!你啊也就是说说!女人……就是一种特么奇怪的生物,一个人的嘴上说得都挺得劲儿,可真做起来,没有一个率性的,当初我不也劝你来着么?这就叫做……”
“哟嗬,美女们都在这儿呢?”一个磁性优扬的男声适时的插入了进来,打断了宝柒醉声醉色之下的长篇大论。
不爽的抬起头,宝柒拧紧眉头看向男人。
指了指宝柒旁边的位置,方惟九俊气的脸色闪烁在旖旎的灯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