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瀑布前。
轰然而落的巨流重重的砸进深潭,奔腾不息的水流从深潭中溢出,顺着千百年形成的沟渠一路向下,最终汇聚到柳江中。深潭上方的石壁已被这九天银河冲刷了千万年,上面的着力点早被水流摩擦的滑不留手。聂欢精赤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附着在被水流冲击的光滑无比的石壁上,尽全力扣紧石壁上凸起的地方,迎着激流一点点往上攀蹬。
冰冷的激流冲击在身上,不止是巨力惊人,那水中刻骨的寒意同样让人难以忍受。这样的攀登极度考验人的意志和胆略。向上的过程中,聂欢总需全神贯注,集中所有精神意念在这石壁上,拼尽全力让自己忘记那刻骨的寒意。每一次找出一个新的落脚点,都需要无数次失败的尝试。
这座大山本是西域千雪山脉的尾部,从此地向西行,一路往上攀登绵延十万里尽是千雪山脉。这瀑布的源头便在那山脉之巅。由终年积雪化作万亿条潺潺溪流一路往下,流到此地时已万涓春水化银龙,飞流直下三千尺。
此水至阴,酷寒无比。这瀑布四周因其散发的寒气寸草不生,即便是炎炎夏日,只需站到那水气散发的范围内,便会让普通人寒颤不止。若说硬冲进那瀑布当中,即便是一般的武道中人五品以下绝难抵御。那水龙自上而下,越是低的位置需承受的压力便越大。但现在,聂欢却已攀登到瀑布十分之一的高度。竟还能停在那里苦苦支撑。这样的雄健体魄便是武道中修炼到内息藏气的高手也要自愧不如。
玄苦雨神色凝重,看着瀑布上还在苦苦坚持的聂欢,眉头紧锁道:“万载玄冰所化葵水之英,虽经十万里奔波仍寒气不散,寻常人若站在那里只需片刻之功,定然元阳耗尽生生冻煞!这少年初始来到这里时最多不过涉水至石壁下方,至今五载,一年强胜一年,现在竟已能抵御住那刻骨冰寒,这般炼体之术锻炼出的体魄当真如钢似铁,即便是武道一途毫无寸进也绝非寻常人了,事到如今只好继续下去,若能将他体质转化为先天体魄则老道士自由矣!”
激流洪峰下,聂欢仍在苦苦坚持。瀑布在这个季节的水量颇不稳定,时而如天河倒泄莫可抵挡,时而如倾盆骤雨,抵御起来倒不难。聂欢这一次尝试也许是因为水量减少的原因,竟远较前几日爬的高。聂欢心中欢喜,四下里寻找着力点,便在此时瀑布的水量突然暴涨,一股豪流发出轰隆巨响,倾泻而下,兜头砸在聂欢脸上。聂欢强咬牙关,硬是死死扣住石壁上的凸起部位,勉强将身子稳定在那里,如想往上攀登却再无一丝余力。
冰冷的巨流冲击在身上,聂欢不仅无力再攀登,只是停留在这个高度都已势比登天。只觉得冰冷的水流冲击在身上,浑身的气血都被调动到皮肤表面御寒,四肢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丹田气海中似有一股真元蠢蠢欲动,却始终被那神秘瓶盖压制着,欲动而不能。
聂欢多次经历此事,早已意识到,那蠢蠢欲动的潜力正是自己苦修所得的真气,只需能调动开来,这武道第一层境界立时可至!一想到此节,本已摇摇欲坠难以为继的聂欢猛然发出一声低吼,四肢同时发力,牢牢坚守在岩壁上,任这天河巨流如何冲击,就是不动分毫。
与此同时,聂欢的丹田气海中被压制的那股潜力猛然爆发,终于冲破了那股神秘外力的压制,聂欢只觉得心胸之间豁然开朗,四肢力道刹那倍增,不由心头大喜,直欲狂呼一声。不料刚动此念,忽觉四肢百骸无有不痛之处,紧接着浑身上下的力道潮水般退却。聂欢心中突然悲凉一片,自己终究没能跨过那道槛。咒骂道:“他奶奶的,那活儿又来啦!”俄顷后,终于力竭,狂吼一声,不甘的从上跌落至深潭。不出玄苦雨意料的,他又昏迷了。
聂家后园,玄苦雨面色凝重,将手自聂欢胸前抬起,抬起又落下的手说明了他心中的纠结。
“竟果真成就了先天体魄?虽然品级很低但终究给他做到了,这又该如何是好?”
老道士在心中问自己。几次抬手按在聂欢丹田之上,又缓缓抬起。八年来,这少年被自己以无上真气压制体内真气成长,导致他迟迟不能迈入武道第一层境界,但日久天长,他自身的经络气血也已被这两股真气滋润的强悍无比,又经过那巨瀑炼体的锤打,如今他竟已是先天体魄之人。而且是这世上唯一的后天修炼而成的先天体魄之人。
这些年守候至今,就是为了等候今日。这少年已然露出应卦而生的潜质,现在灭杀他易如反掌。可老道士却想到了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不禁又大为犹豫。转念又想:先天体魄虽然少见,但毕竟不过是莽夫之道,虽说一旦成为这种体魄便会力大无穷,但却无法再感悟到丹田气海和天地元气。
既然不能感悟天地元气变化,就没可能成为真正的武道高手。不过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些罢了。
这少年虽然智慧过人却并不长于权谋,且素无野心,只精于商贾之道和诗词歌赋。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如那卦象所示改天换地,倾覆天下?先天一品,已是个十八岁的成年,这也能算作强大的武者吗?